《诗经•卫风•氓》的审美意蕴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09-11-21
/ 5

《诗经•卫风•氓》的审美意蕴

杨丽华(黑河市黑河学院黑龙江黑河164300)

【关键词】悲剧美;弃妇;阶级;政治

“PoetryWeiFengmang”estheticimplicationYangLihua

【Abstract】Thisabandonsone'swifethepoem,regardlessofbeingtakesmaritalthetragedy,inpidualtragedy,society'stragedy,unceasinglyisdeductinginclasssociety'sstage,thereforeitshugetragedyUS,theartisticeffectsstillhadinthepresentageshakethepersonheartandsoulthestrengthandtheprofoundcautionfunction;Itinthestructureentireartvein,thecharacterimage'smoldtechnique,bestowson,comparedtothesynthesisutilizationwhich,ispopulartothelatergenerationliteraturehastheprofoundinfluence。Itlookslike“theroundbeadceremonialjadetablet”tobethesame“competesshinescompletely《Poetry》resplendentlyingoldandjadegreen”,thereforewithclarifiesbyitsestheticimplication'smulti-dimensionalexplanationshows,appearstheprofoundtheorysignificanceandtherealvalue。

【Keywords】TragedyUS;Abandoningone'swife;Socialclass;Political

谈中国文学的历史,首先要谈到的就是诗歌。因为诗歌在文学中产生最早,是不凭借文字记载的口头创作。它的原始阶段,是和音乐、舞蹈相结合着的,各民族无不如此。所以说诗歌是中国文学历史最为源远流长而又得到长足发展的文学样式,在这个意义上说“从西周到宋,我们这大半部文学史,实质上是一部诗史”。(闻一多语)

夏商两代实际上没有保存下什么诗歌作品,但是到了周代,却给我们留下了三百零五篇诗,也就是汉代以后称之为《诗经》的一部书。真是非常值得庆幸的。这部书从西周初年到春秋中叶(约公元前1114年——公元前597年)近三百年的诗歌总集。与古希腊荷马文学的产生与成熟为同一个时期。《诗经》的出现奠定了中国诗歌流变史的光辉起点。

《诗经》是周人礼乐文化中“乐”的组成部分。孔子把诗教与礼教、乐教相结合,主张“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论语•泰伯》)。孔子教育学生:“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论语•阳货》)。告诫学生“不学诗,无以言”(《论语•季氏》)。孔子建构了完整的儒门诗学理论和诗教实践体系,儒染了一代代儒生和士大夫,引导了后世文章以《诗》言为雅,以《诗》文为信的艺术风气。到了西汉,《诗经》不但被尊为儒家学派的经典,而且成为朝庭治国安邦的官方义理的基本组成部分。汉代以后历代相沿,《诗经》都被用作政治伦理教科书,成为人们修养心性、参与政治、“立德、立功、立言”的一种手段。

今天,我们认为应当把过多的从政治、伦理角度解释《诗经》的倾向拨转过来,还它以艺术文化和人文文化的本来面目。《诗经》是中国诗歌之祖,同时又是中国诗歌乃至于整体中国文明的“华彩乐段”,它“风雅比兴”的艺术手法滋养了中国百代诗歌,它深厚的人文内涵倾注在中华民族的基本品格之中。

从《诗经》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华民族初生、成长的原始图景,听到远古人们苦乐悲欢的吟唱。此中既有男女情爱的欢乐,又有征人迷惘的叹息,下至奴隶的悲怨、小官吏的艰辛,上至王公贵族对神灵的告祭,包罗万象、多姿多彩,一篇篇如画卷般在我们面前展开。

《墨子•公孟篇》说:“诵诗三百,歌诗三百,舞诗三百”。在弦歌鼓舞,风雅兴寄的《诗经》中,爱情也是其中亘古不变的永恒主题。爱情诗内容最生动、数量最多,竟占《诗经》总数的三分之一以上,最富于色彩、最有价值。它们以多彩的婚恋内容反映了周人的婚姻观念,具有很高的文化意义和美学价值。郑振铎在他的很有影响的文学史著作——《插图本中国文学史》中曾发出这样的赞叹:“在全部诗经中,恋歌可以说是最晶莹的圆珠圭璧,这些恋歌杂于许多的民歌、贵族乐歌以及诗人忧时之作中,譬若客厅里挂了一盏亮晶晶的明灯……他们的光辉竟照得全部的诗经都金碧辉煌,光彩眩目起来……,他们乃是民间小儿女的‘行歌互答’;他们乃是人间的青春期的结晶物……他们活绘出一幅二千五百年前的少男少女的生活来。”在这些爱情诗中,有对爱情真诚呼唤的《召南•摽有梅》,有描写青年男女纯真而热烈的恋爱的《卫风•木瓜》、《郑风•狡童》、《鄘风•柏舟》、《郑风•溱洧》,有表现刻骨相思和爱情受挫后的苦恼的《秦风•兼葭》、《郑风•将仲子》,有的是对新婚祝福的贺歌,如《周南•桃夭》。

爱情的美满是人们向往的理想,但在不合理的社会阴影下,不幸却往往是现实。《卫风•氓》就是一篇表现当时女子在爱情婚姻问题上的悲剧作品。它以自悲、自怨、自叙的手法来抒写痴情女子,为一个虚情假意的男子追求,私订终身,结婚以后,备尝辛劳,但因色衰爱驰又被遗弃的经过,使我们看到了早在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过度时期就已有的弃妇的苦难形象,和“氓”这位反复无常,虚伪自私的卑贱的男人形象。关于这首诗的主题,汉以下多诬蔑谩骂之辞,《毛诗序》云:“《氓》,刺时也。宣公之时,礼义消亡,淫风大行。男女无别,遂相奔诱。华落色衰,变相背弃。或乃困而自诲,丧其妃偶。故叙事以风焉。美反正,刺淫佚也。”认为是刺“淫奔”之诗,并不谴责“氓”的品行,相反解释成相互背弃。而宋代朱熹的《诗集传》与此一脉相承,他认为“此淫妇为人所弃,而自叙其事以道悔恨之意也。夫既与之谋而不遂往,又责所无以难其事,再为之约以坚其志,此其计亦狡矣。以御蚩蚩之氓,宜其有余,而不免于见弃”。直斥“弃妇”为“淫妇”,这是诬枉之词,直到清代方玉润则标为“为弃妇而作也”,并把它与《古诗为焦仲卿妻作》(即《孔雀东南飞》)诗相比,才较为正确的理解和评价了这首诗(见《诗经原始》卷四)。

表达被遗弃妇女怨诉之情的这首春秋战国时期卫地(约今河南省淇县一带)的民歌,在构思上,从被遗弃后在归途中,回想婚前、婚后的遭遇,悟出爱情与婚姻的不幸结局,是自己轻易地做了爱情的俘虏,轻信了“蚩蚩之氓”,只有从所思到不思,才能摆脱这苦痛的折磨。怨有主,诉有实,怨诉引起读者的共鸣,让我们能够清楚地认识到产生“弃妇”的社会原因所在。

全诗共六章,每章十句。它是《诗经》中除《豳风•七月》之外,最长的一首叙事诗。

1.第一章:写求婚(结识与相爱)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氓:民,古意为“亡民”,即逃亡出来的“民”。《国策•秦策》:“不忧民氓”。高秀注:“野民日氓。”即野小子。蚩蚩:同“嗤嗤”嬉笑的样子。一说敦厚貌。布:一说是刀布,是古代的货币,孔颖达《檀弓》注云“古者谓钱为帛布。”郑康成日:“币者所以贸买物也。春季始蚕,孟夏卖丝”。贸:交易。匪:同“非”。即:就,凑近。谋:商量,指商量婚事。那个人笑嘻嘻的,抱布来换丝,他并不是真的来换丝,而是找我商量是否同意嫁给他。由此可见,氓这个人并非是坦荡荡的君子,他是住在城郊,家近复关的小商人,貌似敦厚,心怀狡诈,他以贸丝为名,打算赚个女人回去。不遣媒氏而自来,不与父母谋却谋于我,即所为的私订终身。然而“氓”给我留下的印象却并不坏,觉得“氓”主动、迫切,而又满脸堆笑,于是我便“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子:你。涉:渡。淇:淇水,卫国的一条河流,在今河南省淇县。顿丘:王应麟云:“本卫邑,淇水之南”。我一程又一程的送氓,又跨涉淇水到南岸的顿丘。可见我已对“氓”颇具好感,甚而至于情意绵绵了。当我没有立刻同意“氓”的嫁娶之事时,笑嘻嘻的“氓”,露出怒容。可见他是暴戾的,而善良温柔的我并未识破“氓”暴戾的本质,难怪文学家说恋爱人的眼睛是漫画家的笔呀!反而说:“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愆:拖延,推迟。将:请。不是我拖延婚期,而是你没有好的媒人。希望你不要生气,就约定秋天为婚期。姑娘认为还是有“良媒”来说合,作为正常的婚姻才好。在“氓”怨怒的情况之下,才安慰他秋天结婚。姑娘的温柔善良,“氓”的狡猾暴燥已跃然纸上。

2.第二章:写成婚(回忆热恋与成婚)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乘:升,登。彼:指示代词,那个。垝:毁,倒塌。垣:墙。复关:《诗集传》云:“男子之所居也”。女子登上那个破墙头,来遥望氓所居住的地方。看不到氓的身影就哭得泪流满面,看到了氓就又是说来又是笑。可见女子对氓已经是一往情深,不能自拨了。亦即,允婚后,姑娘已经把自己的全部爱情托付给了这位“蚩蚩之氓”。清代方玉润曾对此分析说:“夫事既有约,则心自难待。迟久不至,则必乘垣以相望。不见则忧,既见则喜,亦情之所不容已者。女殆痴于情焉者耳。”现代心理学研究表明,男女进入爱情的速度和深度是有所不同的,男子速度快,可能见一两次面,就把对方设想成确定的角色,但持久性较差,所谓“痴情容易,守情难”;而女子则不然,她从心里接受对方的过程是渐进的、缓慢的,一旦接受下来却是稳定的,想要把对方从内心彻底剃除也是很慢的,一旦受到情伤会是很深刻的。正如琼瑶所说:“伤她容易,补她难”吗!所以女子走进情爱境界的时候,需要十分慎重,不可以轻易地迷失自己。即便是现代社会,如果出现婚姻悲剧,那么受伤害最重的还是女性。今天的法律也还要保护妇女的合法权益。

“尔卜尔筮,体无咎言”。尔:你,指氓。在龟甲上钻洞,用火灼烧,根据龟甲上被烧出的裂纹判断吉凶。筮:用蓍草的茎占卦。体:卦体,占卜显示的征兆。咎言:凶辞,不吉利的话。接着写男子--氓到来之后,经过卜筮以后,“体已咎言”。对这种违反世俗的自订终身的结合,当时在女子方面,终是忧心忡忡,放心不下。诉诸上天的占卜,偶得“无咎”的占卦,正是对无媒自嫁的自我安慰,也是促使她最后下决心的精神支柱。于是“以尔车来,以我贿迁。”贿:财物,这里指嫁妆。迁:搬走。财物迁去,人也投入了“蚩蚩之氓”的怀抱。较之前章称呼氓为“子”的客气,如今已经呼作“尔”了。

以上是写婚前,这两章写得很细致,意思主要是说明当初男方对自己是如何主动,因而也引起自己对他的一片痴情,以便与后来那个男子的负义变心作对照。

2.第三章:耽情之苦(痛悔自陷情网)

诗中的“我”触及后来的婚变特别痛心,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发出难言的自省,以告诫普天下怀春的少女。“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沃若:肥厚润泽的样子。于嗟:即吁嗟,感叹词。鸠:斑鸠,鸟名。桑葚:桑葚果。《毛传》云:“鸠食桑葚过,则醉而伤其性。”士:男子。耽:迷恋,沉溺。说:通“脱”解脱,丢开。犹:还。桑叶没有凋落的时候,肥厚光泽。以桑树的繁茂来比喻自己的青春年华。那时“送子涉淇”、“载笑载言”。年轻貌美,情浓意洽;多少往事剩下的只有痛苦而已啊!所以姑娘悲愤的说:斑鸠鸟啊,斑鸠鸟啊,不要去贪吃桑葚果;天下的姑娘啊,不要和男子沉溺于爱情的欢乐里。男子沉迷于爱情还可以解脱,女子沉迷于爱情就无法解脱了。意思是说,男的缠上女的想抛弃就可以抛弃,女的如果看不准人,就一辈子摆脱不了悲惨的命运。这在男尊女卑的社会里,是很现实的情况。从社会舆论的角度讲:“男多借口,女难饰非。恶名之被,苛恕不齐”啊!郑康成云:“士有百行,可以功过相除;至于妇人,惟以贞信为节。”孔颖达云:“鸠食桑葚,过则醉而伤其性。女与士耽,过度则淫而伤礼义。”所谓“度”的标准,就是“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齐风•南山》)。在《卫风•氓》这首叙事诗里,朱熹等斤斤计较的无非是说,这个女子与氓的结合,不曾经过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正如恩格斯所说:“在整个古代,婚姻的缔结都是由父母包办,当事人则安心顺从,古代所仅有的那一点夫妻之爱,并不是主观的爱好,而是客观的义务;不是婚姻的基础,而是婚姻的附加物。现代意义上的爱情关系,在古代只有在官方社会以外才有。”这也就是说:“当事人双方的相互爱慕应该高于其它一切而成为婚姻基础的事情,在统治阶级之实践中是自古以来都没有的。至多只是在浪漫事迹中,或者在不受重视的被压迫阶级中,才有这样的事情”。(《马克思恩格斯全集》21卷第90~93页)。朱熹云:“妇人无外事,唯以贞信为节,一失见正,则余无足观尔”。姑娘一旦成为“弃妇”,无法开脱,那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从心理角度讲,对婚变,也是终生难以摆脱的阴影,明人戏曲所谓:“男子痴,一时迷;女子痴,无药医。”这种伤害,是怎样地深刻难当啊,所以这一章是女主人公对自己“耽情之苦”的深自愧悔之辞,也是两千多年前,对那个时代及后代女子的痛定思痛、语重心长的告诫,令人酸楚。为什么这样呢?那是男女不平等的时代造就着不幸的女子,薄幸的男人。时代发展到今天,从法律意义上说,男女平等了,并且有保护妇女的合法权益的规定。但在观念及现实生活境遇中,仍然是没有彻底改变,“几千年来中国妇女是在男人的目光下生活。”的现状。在择业、谋职、审美等方面,还没有消除男人话语霸权的地位。所以对于我们今天的女大学生而言,青春不仅有飞扬,还要有担当。需要正确处理学业、事业与婚姻恋爱的关系。不要迷失自己,更不能是背负着功利观念,跟着感觉走,而应该是确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有相对理智和足够的智慧,去剥离生活表面的斑澜色彩,去识别更为本质和真髓的东西。因为“世界不仅是一幅画,生活也不只是一首歌”!

4.第四章:写遗弃(怨恨氓的负心)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陨:坠落。徂:往。三岁:多年。食贫:受穷。汤汤:水势大的样子。渐:浸、渍。帷裳:车上的帐幔。爽:差错。贰:不专一。一说是“忒”,差错。罔:无,没有。极:标准,准则。二三:反复无常,不断改变的意思。

女主人公叙及婚变,赋兼兴比。桑树凋零时,它的叶子变黄才摇落啊!时过境迁,色衰而爱驰。当初是患难的贫贱夫妻,自从我嫁到你家,多年来一直过着贫苦的日子,今天又乘车回到涨水的淇河,河水慢慢的浸湿了帏帐,想当初我送他,两人一同“涉淇”,多少柔情蜜期,而如今他弃我,独自一人“涉淇”,有多少凄凉绝望。女子并没有过错,而是男人的行为不对。那些男子没有定准,常常负义变心。这是对自己心迹、行为的表白和对丈夫斥责,蕴含着强烈的悲愤。

5.第五章:归途之怨

十句诗,声声怨叹,字字血泪。“三岁为妇,糜室劳矣,夙兴夜寐,糜有朝矣。”糜:无,不。室:家务。劳:劳作。夙:早。兴:起身。夜:晚。多年做你家的媳妇,全部劳苦的事都由我承担,每天起早贪晚,日夜操劳,然而当日子渐渐好起来(言既遂矣),氓却变心变脸(至于暴矣),换来的却是忘恩负义的虐待。陈启源云:“意氓本窭人(穷汉),乃此女子车贿之迁,及夙兴夜寐之勤劳,三岁之后,渐至丰裕。及老而弃之,故怨之深矣。”(据《诗经直解》引)盖民间固有负心忘本的汉子,使人联想到武则天朝某公主所谓:“田家佬多收三五斗便思易妻”,知其陈说不诬。至此氓的簿情寡义,虚伪自私的形象完成。她满含冤屈回到娘家时,连兄弟也不能理解她,不能同情她,因为她背弃礼教,自择终身。“兄弟不知,咥其笑矣。”(咥:讥笑的样子)。她是如此地孤立无援,在残酷冰冷的现实中,“静言思之,躬自悼矣。”躬:身,自己。悼:悲伤。满腹苦水,只有自己吞咽,赴告无门,连自己的兄弟都不能理解。由此可见,弃妇这一家庭悲剧是有深刻的社会原因的,是时代使然的社会悲剧,是社会制度的产物。虽然是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过渡时期,但男尊女卑的等级制度和伦理法规已然形成。神权和夫权思想在社会和家庭生活中占有支配地位,所以才会字字血泪啊!《氓》正揭示了这不平等社会制度所造成的已婚女子的种种苦难。朱熹云:“盖淫奔之人,不为兄弟所齿,固其见弃而归,亦不为兄弟所恤,理固有必然者,亦何所归咎哉。但自痛道而矣!”礼教吃人!不幸的女子之所以只能是“静言思之,躬自悼矣。”没有了反抗的可能,是因为女子没有独立的经济地位。经济不独立,政治就不可能独立。相反,伴随着妇女经济的解放,也必然要求政治上的独立。“五•四”时期,曹禺的译作《玩偶之家》影响很大,当挪拉认识到他丈夫的虚伪自私以后,毅然地把“百灵鸟”、“心肝儿、宝贝儿”的声音关在了门内,出走了。但鲁迅先生著名的《挪拉出走之后怎么办》的讲演中,说挪拉出走之后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回来!一条是堕落!”为什么呢?没有钱她又能走多远呢,所以她的一百次出走,也不如往包里多装点钱。因此今天的社会,我们也要去提倡妇女“自尊、自强、自立”,也只有这样,在婚姻悲剧中,在社会角色里,妇女才不至于成为完全弱者,才能做到“自主”。

6.第六章:归途之叹——与氓决裂

反躬自省,遂及其初。回想“抱布贸丝,来即我谋”的当时,“氓”不知有多少甜言蜜语,其中必有“白头偕老”的话头,故诗云“及尔偕老,老使我怨”。跟你一起白头到老,这个誓言让我到老都怨恨。“氓”已经食言自肥,致此婚变。“淇则有岸,隰则有泮”,隰应是“湿”的误写,水名,就是漯河,与淇水同流于卫境。泮通“畔”,河边。淇水再宽也有岸,隰水再阔也有边,而“我”之怨恨,无边无际啊!用本地风光作比,衬托。这种写法让我们联想到“继鲁迅之后,又一面光辉旗帜”的郭沫若,有一首《湘累》:

“九嶷山上的白云有聚有消。

洞庭湖中的流水有汐有潮。

我心中的愁云呀,啊!

我眼中的泪涛呀,啊!

永远不能消!

永远只是潮!

信手拈来,不事雕琢,比兴无端之妙,如出一辙。可见一部现实主义的《诗经》给予后世以多少滋养。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总角:束发,指未成年男女。宴:乐。晏晏:温和。回忆年少时曾相处得那么欢乐美好,不想男子却把自己的海誓山盟忘得干干净净,一点也不顾信义:“信誓旦旦,不思其反。”信:信约。旦旦:真诚的样子。反:违反。定约立誓多么诚挚,没想到他竟违反了当初的誓言。“反是不思,亦已焉哉。”亦:也。已:完结。焉哉两个语气词连用,相当于现代汉语的“吧”。他违反誓言,不念当初,也就算了吧,不再去想。决定从此与男子一刀两断。

在夫权社会的周时,“妇有七去”(《大戴礼•本命》),男子有压迫女性的特权。恩格斯一针见血的指出:“历史上出现的最初的阶级对立,是同个体婚制下的夫妻间的对抗的发展同时发生的。而最初的阶级压迫是同男性对女性的奴役同时发生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氓》这首诗的典型意义,就在于它形象地揭示了阶级社会的这一历史本质,从而具有人文价值。

这首长篇叙事抒情诗,并没有按着时间的发展顺序排列组合,而是随着作者内心情感活动的起伏变化,交错跳跃,漫无次序。这是由于作者在叙述时悔恨交集,情感活动异常活跃且强烈,随着主人公情感的冲击形成了与众不同的结构形式:求婚,成婚,难言,遗弃,从所思到不思。这种结构形式强化了诗歌的情感力度,酣畅淋漓地表现了弃妇悲愤的心情,具有撼动人心的艺术魅力。“此女始终总为情误”(方玉润《诗经原始》卷四)。这首长诗最为感人之处正是贯穿于全篇的“情”。初识时的缠绵之情(“总角之晏,言笑晏晏”),允婚后的渴望相聚之情,婚后的同甘共苦的奉献之情,而被弃后的痛悔自悼之情,以及诀别后的悲愤之情等等,正是起伏于全诗的这种真实而浓郁的情感深深打动着读者,令人同情,令人愤慨,形成了巨大的悲剧美的效果。这个悲剧是以私有财富作为基础,一直串演于整个阶级社会特别是封建社会的历史舞台上。

这首诗的写作特点如下。(1)以情领篇,叙议结合。《氓》还不是一首纯粹的故事诗,而是一首抒情意味很浓的叙事诗。在叙事中贯注有浓郁深沉的感情,在抒情中又显示事态的发展轨迹,其中还间杂有某些警省人心的议论,三者融汇无间,把事情过程,女子的思想感情以至曲折复杂的心理,都极为简练而生动的表现出来了。(2)运用对比的手法,塑造了“我”之勤劳、善良、柔中有刚的劳动妇女形象;“氓”之反复正常虚伪薄倖的卑贱的男人形象。突出地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两个人物之比。焦点是双方对彼此的不同态度。婚前女子真诚相爱:程程相送,过淇水到顿丘,望不到泪涟涟,相会时有笑言,她诚心诚意地将幸福和希望寄托在骗子身上,没有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轻信了“氓”的“信誓旦旦”与“氓”成亲。男子却虚情假意:以假殷勤和嘻皮脸“言笑晏晏”取得了女人的欢心,又以荒誓虚咒“信誓旦旦”换取女人的信任,又以卜龟算卦的吉兆“体无咎言”作为对女人的保证。以谎言假咒赚来了劳力和财物,人财两得。婚后,女子一如既往忠贞不渝:不怕贫穷劳苦,勤持家务,不改初衷“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受到百般折磨,以至叶黄而陨还是爱着氓,女也不爽,当“士贰其行”之后,她忍受着贫困和虐待,精神上受到侮辱,自尊心受到损伤,又不能从兄弟那里得到安慰,还时不时的听到风言风语的嘲笑,只能感伤“不思其反”。对男人引起了“二三其德”的蔑视。这是忠厚女人“躬自悼矣”的感伤。这是善良女人对“士也罔极”的轻蔑。在感伤和蔑视的推动之下,她咬定牙根站立起来:“反是不思,亦已焉哉”。这善良女人的遭遇本身就是对恶人的揭露。这一形象反映了私有制特别是封建制度对妇女的侮辱与损害,反映了妇女特别是劳动妇女的悲惨命运。男子朝秦暮楚,始乱终弃:暴露出负心背义的簿倖嘴脸。由“信誓旦旦”而为“二三其德”,由“言笑晏晏”而为“至于暴矣”。有利便图,无利便抛,婚前是羊,婚后是狼,婚前装做奴才的样子,婚后摆出老爷的架子!当然氓的卑劣并非由于性别使然,乃是剥削阶级本性的表现。善恶、美丑形成强烈的反差。

情景之比:约婚时“送子涉淇,至于顿丘”,背弃时“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同是渡淇,当初依依相送,双双情意;三年后被弃渡淇,形单影只,满腹酸楚。前后对比呼应正表现出不堪回首的怆然之感。

7.写沉痛的诀绝之词,却又从回忆美好的往事起笔,这种映带对比的手法,极大地增加了作品的感染力。如钱钟书所云:“无往不复,无垂不缩之致”。

此外整齐划一的四言句式,灵活和谐的优美韵律,赋、比、兴手法的巧妙运用,使得此诗主题突出,结构独具,形象鲜明,手法多变,堪称弃妇诗中震撼古今之绝唱。

参考文献

[1]方玉润《诗经原始》

[2]郑振铎《插图本中国文学史》

[3]朱熹《诗集传》

[4]鲁迅《娜拉出走之后怎样》

[5]郭沫若《湘累》

[6]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

收稿日期:2009-1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