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货

年货

孙天夫

纽约大学硕士

这已不是李珲第一次空手回家过年了。即便在同一个中国三线城市生活，父母仍少不

了对她多加照拂，谁让他们认定女儿是多么金贵与纯良。对她的爱既是本能也是天经地义，哪怕她就有那么一点儿“小缺点”也是白璧微瑕，无伤大雅。李珲也非常乐意做那个父母口中的“小公主”。父亲不善言辞，自带一股读书人的傲气，还有他那个时代的人普遍带有的保守与克制。没有多少文化的母亲反倒成了家里的“司令官”，虽然一些时候她还存在一些男尊女卑的旧观念，征求或听从她口中“老头”的宝贵意见。但夫妻俩不变的宗旨便是“唯女命是从”，女儿的委屈便是自己的委屈，女儿能有什么歪心思呢。可这一次女儿的大年夜回家却让两口子心里又是一阵“咯噔”，五味杂陈。

“妈！”李珲用她那一向有气无力却被李母视为温柔典范的嗓音喊了她母亲朴絮一句。 朴絮在家里一向只负责“接待外宾”—— 她年轻时操劳过度，所以身体一直不大好，爱流汗，总气喘吁吁的，多数时候只能出一张嘴，打打电话，聊聊八卦，打打嘴仗。听到女儿的声音，朴絮缓缓地从床上下来，毕竟年纪大了，要不是宝贝女儿回来她决计不会相迎。“他不跟我过了。我俩看来是注定掰了。”李珲无精打采地说道，苍白的圆脸上愁云密布。朴絮从心底里也瞧不起家境贫寒的女婿，甚至还和女婿因为买便宜年货的问题动了手。可女儿已经不是第一次离婚了，担心女儿的后半辈子幸福的焦虑一下子压到了一切。“早就让你不要生孩子，别生孩子，这下连孩子的抚养费你都争取不到……”朴絮一时之间也有些慌乱。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女儿很优秀，女婿能放弃女儿这样一个拥有不错家庭条件、稳定工作，长相也过得去的女子吗。上一次女儿的短暂婚姻，她可以不做计较，可这一次又出了什么问题。“先别告诉你爸，他身体不好”朴絮叮嘱女儿。可这不大不小的屋子可是藏不住什么秘密的。老李早就听得一清二楚。此刻他也眉头紧锁。

“叮咚……”一阵门铃声响起，李珲也没看猫眼就急匆匆开了门。原来是李珲的前男友小程，同样也是因为普通家境的缘故没少遭“准丈母娘”朴絮的嫌弃，最后负气分手。他过来是找李珲商量一下工作的事，因为都是一个单位的员工，而且他早就有了家室，还生了对双胞胎儿子，对李珲全当年少无知时的一段旧情。聊了没多久，小程就借故回家了，他隐隐地感觉到这个家庭的焦躁与脆弱，以及李珲眼中闪过的丝丝渴望。况且自己也本不是来拜年的，什么年货礼品都没有准备，也不适合久坐，便匆匆离开了李家。

李珲的现任老公费南此时已思得一计，绝不能让自己的“傻老婆”（从来不做饭，也不会收拾家务，更别提理财）和“恶丈母娘”（干仗如喝水）在这次离婚大战中占自己的便宜。 对，必须得让自己的媳妇先和自己回家谈判才能占据主动地位。“叮咚叮咚叮咚”李珲心想这小程是不是对我还有意思，要不然这大过年的总来找我。却没想到一开门令她大感意外的是自己的老公。“老婆！”费南的一句老婆彻底让李珲魂儿都快没了。刚刚吵架时的决绝和冷酷怎么此刻便烟消云散，甚至换了一副面孔。朴絮心想，哼，还不是离不开我们家么，没多大本事的东西。“妈说我不会买年货，我就没敢买什么，怕惹她老人家生气，就买了些水果和糕点”费南此刻笑脸相迎，说话也十分谨慎仔细。“别老惹你老婆生气，她呀，从小衣食无忧，跟了你也算你的本事，你都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还这么不成熟，这年货真不怎么样……”朴絮斜着眼睛打量着费南，语气里还是会透出一股傲慢。费南的心也早就凉透了。摊上这么一家子人，老婆不成熟，丈母娘成了精，搞得自己没个完整的家。此刻的他就是不能让这个朴絮再处理自己家的问题，否则问题会变成麻烦。

就这样好话说尽的费南成功将李珲和朴絮忽悠得天衣无缝。“妈，你不用担心，我们俩会越过越好的。”丝毫没有察觉异样的李珲信心满满，感觉费南终于离不开自己了，自己就是那个“小公主”。朴絮默许地点了头让李珲和费南回家，毕竟两人还有个孩子，这都晚上9多点多了，孩子也该从奶奶家接回来了。她心想多亏自己这几年帮女儿经营家庭，要不然这个“凤凰男”费南可就骑在她宝贝女儿的头上了，这可是她绝对不允许的。目送着俩人离开的背影，朴絮看也没看那些年货，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要把自己的“战果”分享给自己的老姐妹们。“喂，老黎啊，你知道么，这两口子之间的事儿大人能不操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