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民族大学
【内容摘要】:“插箭”仪式起源于藏族人民对自然的敬畏和万物有灵的观念,后经苯教、藏传佛教的思想影响,从而衍生成了祭祀地方山神、战神的宗教信仰活动。本文主要以维多克·特纳仪式过程的理论,试图对安多“插箭”仪式进行简要的解读。
【关键词】:阈限;融合;“插箭”
一、引 言
阿诺德·范·杰内普在《过渡仪式》中把“过渡仪式或通过仪式”分为了三个不同的阶段:“分离(separation)阶段、边缘(margin)阶段又或者叫阈限(limen)阶段,以及最后的聚合(aggregation)阶段”[1]。第一个阶段即分离阶段指其通过者在个人或群体在原有社会结构所固有的身份、地位、关系、限制等种种框架中分离出来,与其原有的文化领域内不具有任何特点,从一定的社会结构和关系当中脱离出来的阶段;第二个阶段即阈限阶段,这个阶段就是分离阶段的完成式即完成从原有的社会结构当中完全剥离出来,这个阶段就意味着先前身份的“死亡”,指从变成一个没有身份、地位、特征、关系等一无所有到还没有得到任何新地位或某种东西之间的空白阶段;三个阶段是指重新聚合回到社会结构和相对稳定的状态当中,但这种回归不是一种原地式的回位,而是一种“仪式主体无论是个人还是群体,其获得了相对稳定的状态,并且还因此获得了相对于其他人更为明确的定义、结构性类型的权利和义务。
二、反结构理论
特纳认为阈限或阈限人的特征不可能是清晰的,因为这种情况和这些人员会从类别的网状结构中躲避或逃逸出去。这种无社会结构的状态称之为反结构。在文中指出“阈限的实体既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他们在法律、习俗、传统和典礼所指定和安排的那些位置之间的地方。”[2]作为这样的一种存在,他们不清晰、不确定的特点被多种多样的象征手段在众多的社会之中表现了出来。阈限的实体,比如成长仪式或青春期仪式上的初次受礼者,可能会被表现为一无所有的人。他们会被装扮成怪兽的样子,身上只披上一块布条;也许干脆赤身裸体,以此来表现作为阅限的存在,他们没有地位,没有财产,没有标识,没有世俗衣物(这些衣物体现着级别或身份),在亲属体系中也没有他们的位置。简言之,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把他们与其他的初次受礼者或初次参与者区分开来。在这时,他们的举止是被动和谦恭的;他们必须无条件服从教导者的命令,还要毫无怨言地接受专断的惩罚。他们就像是被贬低、被碾压,一直到大家的境况都完全相同了,再重新被塑造,额外的能力也被赐给他们,以使他们能够适应生命中的这一新阶段。这些初次受礼者彼此之间往往会形成一种亲密的同志关系和平等关系。世俗的级别之分和地位之分消失了或是被同化了。在伊瑟玛仪式里,病人和她的丈夫的情况就有着一些这类特征一一被动、谦恭、近乎赤身裸体他们处于象征的中央位置,在坟和子宫的象征之间。在成长仪式里,有很长一段时间受礼者都在与世隔绝的状态下生活,例如许多原始部落都举行的割礼仪式,或秘密团体引人入会的仪式。在这样的仪式之中,阈限象征常常会变得更加丰富多样。
因此,在仪式过程中仪式的主体会变成空白的人,没有特征,不仅会从原有的社会结构和文化定位的类别中完全逃逸出来,而且在这期间会表现出举止谦恭和无模式状态的神圣成分,尽管有时这样的持续时间很短。
三、“插箭”仪式过程
仪式首先是烟祭,也被称为“煨桑”,是插箭仪式的开场。男人们齐聚在插箭台下方的大煨桑台周围,将预先准备好的祭品倾倒在煨桑台上焚烧供奉神灵:最底层是一捆捆的干树枝,其上铺有松柏枝,然后将以麻袋为单位的酥油、糌粑、青稞、白糖、黑糖、大枣、核桃、苹果等洒在松柏枝上,还有一罐罐的牛奶和酸奶,以及一包包砖茶,都是乡民日常生活中的上等食物,例如:三种奶制品(酥油、牛奶、酸奶),三种糖〔白糖、黑糖、藏糖)在藏文化中属圣洁的食物,每每举行祭神仪式时都是必不可少的祭品,而荤腥的食物是不允许作为插箭仪式煨桑时的祭品。用火点燃这些祭品之后,男性乡民们在叫“ལྷ་རྒྱལ་ལོ”的一片欢呼声中,向天空抛撒风马,风马是印有驮宝神马的五彩方形小纸片,每当祭山神时,向天空抛撒风马是一项不可少的重要内容,即是向山神奉献坐骑宝马。插箭仪式用火来毁物进行献祭时,颂词中就有“ཁ་རྗེ་དབང་ཐང་དང་ཁ་ལས་རླུང་རྟ་དར་དགོས།”这样的语句,翻译成汉语就是“祈愿福气、权利、时运的降临!”所以藏族乡民认为通过用火来毁物的献祭,会让神灵还予福利、权利和时运,并让自己的地位得以晋升,从而赢得胜利。顿时,天上地下飘动着一片白茫茫的风马,犹如满天的雪花,祈求福运吉祥。随着祭烟的腾空和风马的飞舞,人们一遍遍地默诵着先辈传下的祈文祷词,纷纷向山神碴头,按顺时针方向绕煨桑台转圈。
插箭是整个仪式中主要的献祭过程。箭是选用树干笔直而又光滑的松树当做箭杆,然后用木头制成的箭板安装在箭杆顶端四周。箭板上绘有梯形含日月的云纹,涂有代表金、木、水、火、土等五行颜色,黄色代表地、白色代表水、红色代表火、绿色代表风、蓝色代表天空。箭板上所绘的图案主要有两种形态,一种是以藏族原始宗教——苯教中万物有灵观念下的产物:虎、狮、龙、金翅鸟为主要图案。另一种是以藏传佛教观念下的产物:吉祥八宝即宝伞、金鱼、宝瓶、莲花、右旋白海螺、吉祥结、胜利幢、经法轮为主要的图案。两组图案有时交替使用;箭杆上的箭板被制箭师傅固定之后,就要在上面挂以蓝、白、黄、红、绿为主要颜色的绸缎,挂的位置一般是从箭杆顶端到中部,绸缎的数量一般有三条至八条。这其中最大、最精致的挑选成集体的箭最先插入箭台中,其余的以箭的长度为标准,依次插入箭台。插完集体的大箭之后才能插以家庭为单位制作的小箭,插小箭没有严格的次序,男性村民手持自家制作的箭,列队顺时针绕巨箭台三圈之后,插人其中。在插箭的过程中,人们谨慎而有秩序,气氛庄严神圣。所有的箭都插完后,就用比较粗的绳子把箭身拉直固定,再用“
རྨུ་ཐག”(手工捻制的羊毛线)缠绕并拉到山顶。
四、“插箭”仪式中的阈限和融合
虽然“插箭”仪式从制箭开始到最后完成前前后后可能要耽搁几天或较为大型的仪式可能要十来天的时间,但其在仪式当中发现的阈限期是比较短暂的。仪式是从祭烟开始,人们普遍认为祭烟或煨桑有一种强大的净化功能。祭品未放置到煨桑台之前都要经过小柏树烟熏洗,同时人们也会浸淫在烟熏当中,认为只要经过了这种烟熏或闻到这个柏树烟就可以洗净身上沾染的戾气和恶业。从这时开始,祭祀的人们仿佛得到某种神圣力的加持,面目表情变得很庄严肃穆,闭着眼心里在默想着什么。而在此时每个人的语言、行为、身份都消失了,甚至身体也不见了,就好像从繁忙的世俗生活当解脱出来,有了一种挣脱束缚的自由感。所有的人都会沉浸在一种“举止谦卑和无模式状态的神圣成分”[3]当中,而这种状态一直会保持到“插箭”仪式的结束。
五、结语
在“插箭”仪式当中,阈限的持续时间很短暂,但其表现出来的融合模式却与仪式过程中的阈限特征不谋而合。在从煨桑到最后用“木塔”(རྨུ་ཐག)缠绕箭之间,人们不由地进入到了一种无身份、地位、关系的无结构状态当中,并且伴随着神圣的成分和谦恭的行为。虽然作为一种宗教信仰活动的“插箭”仪式,其内容和形式很大程度上是出世和纯精神成分的,但从不同的视角和方法入手仍能窥探出不同的诠释和新颖的观点,亦也能为优秀文化的研究和继承添砖加瓦。
注释:① ② ③ ④ ⑤ ⑥ 维多克·特纳著,黄剑波、柳博赞译:《仪式过程:结构与反结构》.中国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65页、95页、116页、95页、127页、97页。
【基金项目】西南民族大学2021年中央高校本科科研业务专项资金项目【安多“插箭”仪式研究】(项目编号:2021SYYXSS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