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图像学方法分析《耶稣被捕》

以图像学方法分析《耶稣被捕》

汪明阳

西安美术学院  陕西省西安市  710065

摘要：

卡拉瓦乔作为16世纪末最重要的画家之一，在其短暂的艺术生涯中创作了大量优秀的作品并影响了几乎整个欧洲的绘画流派。《耶稣被捕》是他创作盛期在罗马绘制的众多宗教画代表作之一。本文在以潘诺夫斯基的图像学研究理论方法来分析该作品的基础上，围绕当时的社会环境，聚焦于当时的绘画风格，试分析卡拉瓦乔独特的风格成因以及他对后世艺术家的影响。

关键词： 卡拉瓦乔 图像学 现实主义 巴洛克

卡拉瓦乔《耶稣被捕》1602年

134cm x 170cm

被称为“巴洛克艺术之父”的卡拉瓦乔（Caravaggio）拥有一段波澜壮阔的人生历程，对于同时代的人来说，他迷人而又危险，对于他的评价或好或坏，但经过历史长河的洗礼后，卡拉瓦乔已经成为了对绘画史具有深刻影响的伟大画家。卡拉瓦乔全名米开朗基罗·梅里西·达·卡拉瓦乔（Michelangelo Merisi da Caravaggio），出生在距米兰三十公里的卡拉瓦乔镇，1584年，卡拉瓦乔跟随提香的学生西蒙·彼得扎诺（Simone-Peterzano）开始了学徒生涯，在经历了四年的训练后开始单独接受雇主订单。当他1592年到达罗马之后，一场席卷全欧的绘画革新正在蓄势待发。

在16世纪末的意大利，当时的画家由于逾越不了文艺复兴三杰所筑起的高墙，艺术呈现出了一种不可避免的颓势，所以他们转而去探索艺术的其他表现形式。在佛罗伦萨和罗马，绘画中的装饰性元素越来越臃肿，人们不再关注物体的质感和对人体美的欣赏，所有画中出现的母题都是为了个人想象的绘画效果而展开，这就是风格主义时期的意大利绘画，这一时期又称样式主义或手法主义。对于中部意大利的遭遇，米开朗基罗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他是一个忠实的新柏拉图主义者，但是对于其他画家来说，米开朗基罗的艺术形式成为了一切艺术的典范，当他们不顾一切的去模仿这些形式的时候，一切都变得危险。艺术必须靠外部力量的介入才能拯救自身，卡拉瓦乔所发起的绘画革新几乎影响了风格主义消逝后的所有绘画风格，而巴洛克艺术无疑是受他启发最多的流派。

现代图像学由德国艺术史家阿比·瓦尔堡（Aby Warbur）所创立，欧文·潘诺夫斯基（Erwin Panofsky）进一步发展了该学说，为后来的艺术作品研究提供了更为全面系统的理论。本文将以潘诺夫斯基的图像学理论为出发点,依次从前图像志描述、图象志分析和图象学解释这三个层次,来剖析卡拉瓦乔创作盛期的著名宗教画艺术作品《耶稣被捕》。

一、《耶稣被捕》的前图像志描述

《耶稣被捕》也称犹大之吻，是卡拉瓦乔众多宗教绘画作品中的一幅，受罗马贵族、著名艺术收藏家马泰（Marquis Ciriaco Mattei）的委托所作。画中有七个人物，可分为两组，分别是耶稣的门徒和罗马士兵。左边主体人物就是耶稣和犹大，犹大在亲吻耶稣，而耶稣双手握在一起，神情悲哀，背后的是圣彼得，在对着画面外面大声喊叫。右边就是三位戴着头盔和一位摘下头盔的罗马士兵，其中最靠前的一位已经将手伸向了耶稣，还有一位提着灯去照亮耶稣的脸，据说这是画家本人，最后的那个士兵几乎只漏出了半个头盔，其余部分被遮挡而隐入黑暗之中。画面被人物充满，没有过多地修饰，深色背景被用来突显人物，黑色的部分可以让观者有更多的遐想空间。这就是图像学研究的第一层次的解释，对于画作母题的充分解释可以让研究者更加顺利的步入到下一个阶段的探索。

二、《耶稣被捕》的图像志分析

《耶稣被捕》是来自于《圣经》新约中的故事，犹太人让罗马当局去抓捕拿撒勒人耶稣，犹大被犹太祭司以30个金币的价格收买，犹大给了他们一个暗号，即他在晚餐后与谁亲嘴，那个人就是耶稣。画面所表现的正是犹大亲吻耶稣然后罗马士兵蜂拥而上的一个瞬间，然后耶稣被捕，走向受难的十字架。悲伤、震惊与惊慌失措的人们组合一个具有压迫感的场景。这是欣赏卡拉瓦乔作品时才有的感受。作为《福音书》中最重要的故事情节之一，耶稣被捕显然有着更深刻的意义，这是耶稣在犹太人之间传道和被犹太人抓获而受难的转折点，如果说之前耶稣传道治病仅仅是展示奇迹的话，那么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三天后的复活则是对耶稣的神性进行了进一步的肯定，这也为后来基督教在各地的传教活动提供了坚实的信仰依据。只有了解画中母题所组成的故事内容，才能更好的去分析一幅作品的内在含义，这也是图像志分析的基本要求。

强烈的光影对比、戏剧性的人物场景和饱满的立体感与空间感组成了更具有冲击力的画面，这种画风是典型的卡拉瓦乔风格。画面整体呈现一种暖色调，耶稣的衣服是蓝色和红色组合在一起的长袍，这是文艺复兴宗教绘画中耶稣的经典形象。而且在耶稣与犹大的头上还有一块红布，这也是卡拉瓦乔画作中经常出现的母题，据说是卡拉瓦乔画室里的红布。罗马士兵的金属盔甲的质感塑造的非常出色，金属反光也成了画面明暗对比的一部分。光线作为画面中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对于人物的刻画、氛围的渲染和情节的发展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耶稣被捕》中人物的面部都是被画面中没有出现的光源照的很亮，但是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耶稣和犹大，这种光源变化可以让观者在看画的瞬间就能理解谁是主体人物。这仿佛是一出舞台剧，让人们的目光都定格在主角身上。除了耶稣是站立在原地之外，其余六人都是在运动中的人，这样的动静结合使画面变得更加生动，充满活力。艺术内在理念的正是通过画面形式所表达出来，图像并非单纯呈现故事，而是表达出图像的象征意义，图像志分析的重点更偏向于意识形态。

三、《耶稣被捕》的图像学解释

16、17世纪的意大利在宗教改革和反宗教改革的冲击之下，意大利的艺术也随之发生着变化。罗马教廷为了去应对基督新教的威胁，一直在兴建宏大的宫殿和教堂，所以需要大量的宗教绘画来装饰教堂并用来抨击新教的反偶像崇拜，然而此前在意大利流行了一个世纪的风格主义并没有很强的说服力，卡拉瓦乔充满激情和力量的画风，同时具有精准生动的造型和充满戏剧性的舞台光源的自然主义风格，这正是当时社会所需要的。所以，当卡拉瓦乔到达罗马之后，随着风格逐渐成熟和订单的增多，他的名声也愈发响亮，但是真正奠定了卡拉瓦乔在罗马的地位的画作是为圣王路易堂创作的两件大型作品《呼召圣马太》和《圣马太殉道》。这两幅作品一经完成便在罗马引起了极大地轰动。之后，卡拉瓦乔又创作了一系列宗教作品，作品主题以暴力的争斗、残酷的拷打居多，这显然也是画家本人的性格和他的生活方式所致，所以这种风格在整个欧洲都是独树一帜的。

卡拉瓦乔反对资产阶级对平民的压迫，所以他将宗教题材的人物平民化，用罗马最下层的人物去表现圣徒甚至是圣母，所以他的画作充满了民主色彩和平民生活气息，并且成功塑造出了一批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而且他对社会始终怀着一种批判和怀疑的眼光，比如他的宗教画《多疑的圣托马斯》就是他对社会发出怀疑的表现之一，这影响了后来19世纪库尔贝为代表的批判现实主义。卡拉瓦乔主义对于陷入风格主义近一个世纪的欧洲来说无疑是久旱逢甘露，模仿并发展现实主义的画家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将现实主义推向了更高的历史舞台。

意大利画坛的现实主义绘画继承并发扬了文艺复兴的人文主义精神和前辈画家作品所表现出的世俗化精神，并在艺术本质和美的本源进行积极的探索，是在与风格主义的不断斗争中发展起来的。现实主义的主要创始人和传播者是卡拉瓦乔，追随卡拉瓦乔的画家众多，其中以鲁本斯、伦勃朗和委拉斯贵支的艺术成就最高。鲁本斯早年曾经游学意大利，临摹过卡拉瓦乔的名作《哀悼基督》，被他画中强烈的光影效果所吸引，并结合威尼斯画派的色彩，在对前代大师的绘画特点和技法进行充分学习发展之后，终于成为巴洛克艺术集大成者。伦勃朗作为荷兰现实主义绘画必不可少的大师，伦勃朗绘画中的光线也是充满着戏剧性，黑白分明，画面中充满了氤氲的空气，伦勃朗还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晚年的绘画作品更是充满了对社会和自身的思考，这使得他的绘画人物都笼罩在一股神性之中。从光线的运用我们可以看中伦勃朗一定是受过卡拉瓦乔的影响。西班牙宫廷画师委拉斯贵支早期绘画中有着很强的卡拉瓦乔的影子，他在深褐色的底子上作画，让聚光灯照在模特的头部和手部，其他部位隐入黑暗，而且最重要的是委拉斯贵支对于人物的刻画完全尊重现实，不加任何粉饰，这也是卡拉瓦乔特点。在后来的发展中他才逐渐摆脱了卡拉瓦乔的影响，并形成了直接画法和间接画法结合的绘画方法，这也是后来欧洲绘画的主要技法。

四、结语

尽管卡拉瓦乔在世时家喻户晓，但他在死后的近四个世纪里却完全被公众遗忘了，直到20世纪后期才被重新发现。17世纪的绘画流派与大师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卡拉瓦乔的影响，但对新兴的巴洛克艺术才是真正影响深远的。

本文以图像学理论为研究方法，用图像学的三个层次分析了卡拉瓦乔的作品《耶稣被捕》，全面剖析了作品的创作特点和作者的创作理念，通过对画作的深层了解认识到了时代和社会环境对画家创作的影响。用图像学的方法对解读作品能使我们更加充分地了解卡拉瓦乔独特风格的成因，从而更全面地理解这位经久不衰的大师作品中所传达的精神。

图像志和图像学作为上世纪出现的一种新的艺术作品的研究方法，是西方艺术史研究中的一个重要分支，自介绍到中国之后，为广大艺术工作者所使用，对于艺术研究领域有广泛的影响，推动了中国艺术史的研究进程，作为一个注重图像文本性的美术史研究方式,它同与之平行发展的形式分析法等学科建立起一定的互补关系。当人们要去研究一个艺术作品时,怎样去协调形象与文字的联系,将会是以后探讨的。

五、参考文献

[1] [美]迈克尔·弗雷德.《追随卡拉瓦乔》[M].励放，译.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20.6.

[2]  [美]欧文·潘诺夫斯基.图像学研究：文艺复兴时期艺术的人文主题[M].戚印平，范景中，译.上海三联书店 ,2011.10.

[3] 李娟.图像学视域下卡拉瓦乔的现实主义艺术研究[J].美术文献，2022（4）84-86.

[4]  戴雨昕.卡拉瓦乔作品中关于光影的应用[J].艺术大观，2022（10）:39-41.

[5]  任念辰.意大利油画技法浅析-从文艺复兴到卡拉瓦乔[J].油画，2014.3.

作者简介：

汪明阳（1999.8—），男，汉族，籍贯：江苏省徐州人，西安美术学院2021级在读研究生，硕士学位，专业：油画系，研究方向：造型艺术研究